AIG-1000美元買一個廢紙簍

美國人民率性發泄 充公花紅影響深遠／文﹕梁振英 2009年3月27日

http://www.mingpaonews.com/20090327/msa1.htm
【明報專訊】沒想到美國這個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大國會走上這條路，我曾經說過，金融海嘯之後，世界在某些方面會變得面目全非。美國國際集團(AIG)花紅事件的本質和後續影響，大概就是一個事例。在這個問題上，美國人民、輿論界和美國國會用非理性和發泄式的手法將花紅充公，以情緒主導決策，美國政府不敢堅持原則，美國總統迴避壓力。在這個以言論開放見稱的大國，沒有人敢頂民意講公道話，也沒有輿論空間讓人把道理說清楚。群眾壓力造成「寒蟬效應」，多數人向少數人「專政」，今後美國政府拯救企業的政治和群眾因素變得更為複雜，復蘇經濟的能力大大削弱。

不但干預市場

而且嚴重約

AIG是充公花紅的典型，但只是其中一個對象。美國輿論針對的，是所有接受過美國政府大額注資的企業。對美國企業界，尤其是金融界首腦人物的揮霍，包括三大汽車公司巨頭坐私人飛機到國會請救兵，銀行高層以百多萬美元裝修個人辦公室房間、1000美元買一個廢紙簍等聳人聽聞的事件，美國人早已按捺不住。AIG在獲政府注資後按合同派發花紅，美國人民已經不願理性地分析問題，也不願以法律觀點看待合同責任和評估後果，AIG花紅問題成為情緒總爆發的導火線。

AIG出現巨額虧損(上一季度虧蝕617億美元)，需要美國政府緊急注資，勉強避過倒閉的厄運，在接收公帑之後，按合同向員工發放合共1.65億美元的花紅，引發了美國人民重大怨憤。示威者不僅在AIG曼哈頓總部大樓門外抗議，更出現在AIG高級管理人員所住的社區，高叫「高管人員的住屋條件太好，為何不到我們的社區體驗我們的生活？」AIG新任董事長兼行政總裁李迪在美國國會作證時，示威者和部分國會議員怒目而視，惡言以對。李迪本已退休，被美國政府在去年9月向AIG注資850億元後說服出山，以1美元的象徵式薪酬為美國政府做義工。有關支付花紅的僱用合同早在李迪上任前已經簽訂，但李迪仍然被輿論嚴苛批判，可見美國人情緒失控的程度。

AIG的花紅問題曝光後，美國眾議院火速立法，規定房利美、房貸美和凡接受政府注資超過50億美元的企業，員工必須繳交額外90%的花紅稅，連一直反對奧巴馬救市方案的共和黨也支持法案。至今，奧巴馬仍未在是否簽署法案問題上公開表示確切立場，但相信這條法例，如果得到參議院通過，奧巴馬總統沒有什麼迴旋空間，充公花紅幾成定局。

「額外徵收花紅稅」的法案在3月18日呈交參議院，法案文本相當簡單，只有3頁紙，生效日期追溯至2008年12月31日，在這個日子之前收了花紅的，還可以袋袋平安。

眾議院的委員會主席表示，稅率定為90%，而非100%，因為地方政府和州政府會處理其餘的10%，言下之意，花紅將被全數充公。

AIG花紅問題鬧大，連紐約州的檢察總長也積極介入，並且公開表態。聯邦政府以外，AIG所在的州政府向AIG發出傳票，要求AIG在限期前交出獲發花紅的員工名單和合同，連州政府也想方設法將花紅作廢。

和其他國家比較，美國商業機構的僱員花紅佔總薪酬的比例較大，金融機構更甚。美國的納稅人成為AIG和其他注資企業的大股東和大債主，如果認為企業人員犯錯，可以依法追究，可以按合同辭退，如果認為薪酬太高，也可以中止舊合同，訂立新合同，取消花紅條款，甚至降職、減薪都是辦法。如果納稅人認為總統或財長注資AIG不應忽略花紅問題，逼總統和財長下台也都可以。所有這些辦法棄而不用，反而將過去一年的花紅以立法方式充公，這種做法欺人太甚，發生在美國社會，實在令人大開眼界。

美國有一種說法，指被充公花紅的AIG人員，所屬的部門出事，導致AIG嚴重虧損，因此應該以充公花紅方式小懲大戒。即使這種說法屬實，當初倡議和批准在AIG成立這些業務部門的，不是在這些新設部門任職的人員，而是最高的管理層和董事會。如果用這個理由充公有關部門人員的花紅，董事會應該受到更嚴厲的懲罰。至今為止，AIG也好，房利美、房貸美也好，董事長和董事被撤換雖然時有所聞，但倒沒有聽過有什麼金錢上的懲罰。

較早前，美國政府為接受注資的企業訂下高管薪酬的上限，而今再次出手，將注資企業高層按合同收受的花紅充公，是干預市場之後的嚴重約行為。美國走出這一步，下去還會用什麼手段，做出其他非理性的舉措，對美國和世界經濟有什麼影響，確實值得大家關注。

在花紅問題一事上，美國財長蓋特納被指在向AIG及其他企業注資前沒有一併處理花紅問題，因此被嚴厲批評，奧巴馬總統對蓋特納表示有信心，兩人聲望因而同受重創。

在龐大的輿論和政治壓力下，部分AIG人員表示願意退還花紅。但在海外工作，沒有美國稅賦的非美國籍的員工也被追討，實在令人心寒。

AIG、花旗、房利美和房貸美等企業高層的薪酬被壓低，花紅被充公，心中已經不服氣，下去薪酬會否被再次壓低，何時可以回復較高薪酬，這些企業何時脫離「國企」行列，這些問題對各企業走出困境是雪上加霜。

定稿之際，互聯網上有此報道﹕AIG金融產品部門的副總裁於周三辭職，並發表公開信，抗議董事長兼行政總裁李迪對待僱員的手法，指過去一年，AIG曾多次向員工保證，可於今年3月獲發花紅，如今花紅落空，員工被出賣。

不能迷信自由經濟學說

不要輕信起死回生妙藥

時代巨輪不斷向前，過去我說過﹕我們不能迷信美國的自由經濟學說，不能迷信美國可以永遠立於不敗之地。現在我們更不能迷信﹕在金融海嘯的衝擊下，美國政府和人民必會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。世上每個國家今天的種種，都是歷史事件的沉積。過去，美國經濟順風順水，美國人不僅對消費開支可以很闊綽，還可以在意識形態問題上很瀟灑大度，調子可以高唱入雲，甚至要求全世界效法美國的「普世價值」。有頭髮的人誰想做癩痢，金融海嘯衝擊下，人、事物的客觀本質就暴露無遺。

(金融海嘯篇之二十一)

梁振英

行政會議召集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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